第716章 間幕：歐洲之行（7）

有那麼一刻梅林以為耳朵出問題了。

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水汽，燈光朦朧，一窗之隔的巫師們還在熱烈地討論著各種感興趣的話題——不過那些聲音被隔絕了，耳邊只能聽到淅淅瀝瀝落在廣場上的雨聲。

“什麼？”好長一段時間後她才作出反應，“你在說什麼？”

“我喜歡你。”馬丁毫不猶豫地又重複了一遍，臉上滿是期待，“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？”

“我不是問你剛剛說了什麼！”梅林思緒一片混亂，她試圖先捋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，“你說你穿越了，那你是什麼時候到這邊的？”

“1936年10月31日。”馬丁很快回答，他歪了歪腦袋，這個動作讓耳墜上的流蘇滑落下來，“我當時正在家裏休息，再睜開眼睛就發現到了蘇聯。本來以為莫名其妙回到了過去，結果卻被告知我擁有魔法天賦，他們希望我來德國巫師界臥底——”

沒想到兜兜轉轉，馬丁最終還是成為了蘇聯間諜。

“所以你能答應我的告白嗎？”剛一回答完他就又鍥而不舍地重複之前的話題，“之前我就一直想聯系你，但因為腿受傷了——”

提起這個他臉上的表情有瞬間變得陰郁，隱約窺見了從前的影子，不過下一秒他又重新變得開朗起來。

“醫生說我有康複的可能，但希望非常渺小，當時我總覺得這輩子也就這樣了，才19歲就可能下半輩子都要癱瘓在床，所以就算喜歡你也不敢開口搭訕。

“但這種傷對巫師來說完全不是問題，來到這裏之後我很快就痊愈，然後一直跟著其他巫師學習魔咒。1941年我剛完成所有課業，6月22日德國就向蘇聯宣戰，我也因此來到德國。”

梅林看得出馬丁真的很開心，就好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，她看到坐在輪椅上的馬丁對她露出的溫和笑容。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她隱隱約約總感覺哪裏不對，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，便決定還是先把另一件事給解決，“謝謝你的喜歡，不過我不能答應你的告白。”

剛剛還非常快樂的馬丁聽到這話上揚的唇角微微下垂了幾分，看起來很是沮喪：“為什麼？”

“這還用問嗎？”梅林反而驚訝了，“你都說我們是初次見面，哪有初次見面告白就會答應的？”

她認為這是常識，結果馬丁還真思索了一段時間，然後贊同地點頭。

“你說得對，我這樣確實有些太突然。”他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其實我平常不會這樣的，但不知道為什麼，看到你的那刻莫名感覺情緒比在現代時更加激動，總覺得要是不告訴你，就會有其他人——”

說到這裏他輕輕咳嗽了一聲，耳尖微微泛紅。正常來說這種程度的紅暈不應該被察覺，但他的皮膚實在過于蒼白，以至于格外明顯。

“對不起，我會循序漸進的。”

“也別這樣……”

總覺得站在屋檐下聊天實在不妥，回酒館又要面對之前那群人，想了想，梅林指著旁邊的一家咖啡店：“我有些事想和你說。進去坐坐？”

“沒問題。”馬丁興沖沖地說，“正好我今天沒有任務。”

盡管說是咖啡店，不過或許是現在和德國合并的緣故，維也納咖啡店裏也有各種各樣的啤酒，以及本土葡萄酒。梅林對這些都不是很感興趣，還是要了巫師最常喝的黃油啤酒。

“其實你不是第一次穿越。”

猶豫了一會，梅林還是覺得馬丁有權利知道這些，“我們最開始穿越到的不是1936年，而是1971年。”

接下來梅林簡單地將循環的穿越以及從1971年到1991年再到1936年的事情全都和馬丁說了一遍，不過關于馬丁那些遭遇以及亂七八糟的過往她沒說，或者就算想說也沒那麼多時間。

更何況好不容易忘記了痛苦的過往，還是別想起來比較好。

整個過程中馬丁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，偶爾遇到有疑問或者不太明白的地方才會舉手提問。

梅林已經盡可能地省略了很多，不過還是說了很長一段時間。全部說完後她長長呼出一口氣，趕緊拿起黃油啤酒喝了兩口。

“還有沒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？”

“沒有了，你說的很明白。”馬丁笑了起來，他看上去比之前還要開心，“我應該沒有做過什麼糟糕的事情吧？”

回想了一下曾經與馬丁互相殺的那幾次循環，梅林昧著良心搖頭：“怎麼會有這種事？我們一直是朋友。”

生怕馬丁再提到類似的話題，她決定先發制人，開口那刻她突然想到了之前感覺違和的地方，便順口問了出來。

“你說你來這裏後治好了腿傷？”

“是的。”馬丁點了點頭，“我是身穿，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有一夥人在旁邊看著我，問我為什麼會暈倒在大街上。”

他心有餘悸，“還好我之前一直在俄羅斯留學會俄語，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。他們查不到我的來歷和身份，在對我進行檢測後發現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，就暫時讓我接受學習。”

也是到這個時候梅林才想起她第八次循環開始也是身穿，不管在哪個世代她都沒有過去，但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根本沒人調查過這些。

“你有受傷過嗎？”她問出了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。

“受傷？”馬丁看起來很困惑，不太明白她為什麼會問這個，但還是認真地回答，“當然，學習的時候受了很多傷，出任務的時候也有受過傷。”

他挽起襯衣的袖子，一道很淺的白色傷痕出現在手臂上，“這是五個月前任務裏受的傷，再過一段時間應該就可以好了。”

整個過程中梅林的眼睛越睜越大，她不斷回想從前的馬丁——別說傷痕了，就算被阿瓦達索命擊中也只會虛弱一段時間，任何魔咒和傷害都會在很短的時間裏徹底痊愈。

“那你能傷人嗎？”她比劃了一下，“就是對其他人造成傷害、或者殺人？”

“這個——”馬丁的視線有些飄忽，他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，輕輕眨了眨眼睛，語氣也低了幾度。

“我不想瞞著你什麼，不過你不要因此害怕我……我第一個任務就是暗殺。這些年我殺過很多人，有巫師也有普通人。”

一連串的對話下來梅林眉頭越皺越緊，她手指無意識地敲了兩下桌面，數秒的沉默後，看向了馬丁的眼睛。

“你的阿尼瑪格斯是什麼？”

馬丁不管是臉上還是眼神都寫滿了對她這些詢問的好奇，不過他什麼也沒問，笑著回答：“是章魚。”

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的梅林開始在心裏呼叫原劇情，讓它趕緊出來解釋。

【對你來說這是最後一次循環，對馬丁來說自然也一樣。】原劇情不緊不慢地說，【你現在擁有的是原本屬于你的16歲的身體，馬丁也一樣。】

【他現在擁有的也是屬于他19歲的身體，并且也停留在了19歲。】

【只不過因為他的身高已經固定，再加上這個年齡前後幾年間沒有變化也正常，所以他并沒有意識到他的年齡其實一直沒有變化。】

如果是19歲的馬丁那為什麼會是長發？梅林瞥了一眼馬丁依舊垂在肩上的長發。現代馬丁是絕對的短發，之所以留長不過是後來想要和她發型一樣而已。

【他雖然忘記了那些事情，但潛意識依舊殘留著一些習慣。你沒發現他依舊將‘麻瓜’稱為‘普通人’嗎？】

“難怪……”梅林喃喃自語，再次擡頭時馬丁依舊用溫和的眼神看著她。熟悉的面容，極其陌生的氣質與表情，所有的一切都讓她感到錯位。

但這才是正常的。她對自己說，馬丁本來就該是這樣的性格。

“你覺得這裏的生活怎麼樣？”她問，“你想回去嗎？”

現在的馬丁看起來很快樂，在此之前馬丁很少聊到他的家庭，梅林總覺得他或許會更喜歡這裏的生活。

而且她不清楚回去後是否還能再接觸到魔法世界，更不清楚馬丁還能不能痊愈。如果家庭生活并不愉快，或許健康的身體和魔法才是他更想要的。

“當然。”出乎意料的，馬丁沒有絲毫遲疑地給出了回答，他的眼神很認真，“我當然想回去。”

“回去後我們估計不會再擁有魔法了，不能再和這裏有什麼接觸。”梅林加重了語氣，“你很可能也會重新——”

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。這種事情對一個剛重獲新生的人來說實在有些殘忍。

“沒關系。”馬丁搖了搖頭，他笑了起來，眼神變得無比溫柔。

“受傷是屬于我的現實，在這裏能自由行走的生活才是意外。是你將我帶到這個世界，我能痊愈也是你帶給我的。

“按照你說的，我已經擁有了額外多出來的那麼長時間如健全人般的日子。你給我帶來了這些，我又怎麼能以怨報德阻止你回家？”

事實上不管馬丁是否願意梅林都肯定會回去，只是不同意肯定會出現點波折。她沒想到馬丁答應的如此爽快，甚至還對她表示了感激。

“……你忘記了過去，或許我其實并沒有你說得這麼偉大呢？”

“君子論跡不論心，我本身就和你綁定在一起，你做什麼完全不需要我點頭。可你還是告訴了我，并且詢問我的意見——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，最起碼這一刻我覺得我的感謝沒有任何問題。”

或許是覺得氣氛有些嚴肅，他輕輕眨了眨左眼，唇角上揚，“而且我和你一起經歷了這麼多，等回去後你肯定會願意當我女朋友吧？”

“你怎麼還在提這件事！”梅林沒想到他還記得這茬。

“你之前拒絕我的理由是初次見面，現在我知道我們非但不是第一次見，反而已經共同度過了那麼長時間——”

“不是共同度過。”梅林糾正，“只是共事！”

“已經共同共事了那麼長時間。”馬丁從善如流地改口，“所以之前的借口已經站不住腳了。”

“記得就一定要答應嗎？我還記得一大堆人呢，總不能讓他們都當我男朋友吧？”她再度搖頭，委婉地勸說，“我真的沒有戀愛的打算，你還是換個對象吧。”

馬丁微卷的頭發好像都耷拉了下來，不過臉上卻依舊維持著一如既往的笑容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笑著說，“你不喜歡我。那麼我會努力讓你喜歡我的。”

不等梅林說什麼，意識到她不喜歡這種話題的馬丁已經很適時地提起其他事，“不知道我之前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的家庭，我的家庭環境很複雜，總而言之我通常都是一個人住，要麼就寄宿在其他人家中。

“但你不一樣。我很少會看到像你這樣幸福的家庭。我經常看到你和家人走在路上，他們會陪你玩各種各樣的游戲——很多時候我會覺得他們像你的兩個朋友，而不是父母。

“如果我有這樣的家庭，肯定不管有多麼喜歡魔法世界，最終也還是要回去。”

他微微前傾，更加靠近梅林。

“我沒有看過《哈利·波特》，回去需要做什麼？只要你說，在我能力範圍內的我都會去做。我會打個報告，看看到時候能不能和你一起去英國——”

眼看馬丁已經開始構想之後的事情，梅林趕緊打住：“我現在還不能回去呢。”

“哦，對。”馬丁這才恍然回神，“你現在還在被德國魔法部通緝。”

說到這裏梅林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臉，終于意識到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。

“你怎麼認出我的？”她疑惑不解，“我明明把臉改變了不少。”

“背影。”馬丁說，“你的外貌確實變得完全不一樣，但我從窗邊經過的時候看到了你的背影。”

從前無數個日日夜夜，無法離開家門的他總會坐在窗邊，看著梅林越走越近，然後背對著他離開。

小路到他家的距離很短，反而是離去的部分要更長。他總是長久地凝視著梅林的背影——對他來說，梅林的背影某種程度上比面容要更加熟悉。

所以哪怕隔著人群、隔著被水汽暈染朦朧的玻璃，遙遙看過來的第一眼，他就能認出她。

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理由，梅林很意外，但仔細想想好像又在情理之中……

“關于通緝，需要我幫忙嗎？”馬丁雙手交握，他依舊戴著手套，哪怕現在是七月。

“蘇聯對格林德沃可是非常感興趣。托他們的福，我對德國的黑巫師也很熟悉。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，在柏林襲擊人的黑巫師應該是從慕尼黑來的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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